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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论(五) 宋末元初 · 吕大圭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九、春秋五论
学《春秋》者,舍三《传》无所考,而士之有志者,类欲尽束三《传》,独抱遗经,岂非以其互相牴牾,更相矛盾,而不一其说乎?
窃尝思之,《左氏》熟于事,而《公》、《谷》深于理。
盖左氏曾见国史,故虽熟于事而理不明。
《公》、《谷》出于经生所传,故虽深于理而事多缪。
二者合而观之可也。
然《左氏》虽曰备事,而其间有不得其事之实;
《公》、《谷》虽曰言理,而其间有害于理之正者,不可不知也。
盖《左氏》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于情伪,熟于世故,往往论其成败,而不论其是非,习于时世之所趋,而不明乎大义之所在。
周郑交质,而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
宋宣公穆公,而曰「可谓知人矣」。
鬻拳强谏,楚子临之以兵,而谓鬻拳为爱君。
赵盾亡不越境,返不讨贼,而曰「惜也,越境乃免」。
此其皆不明理之故,而其叙事失实者尤多。
有如楚自得志汉东,骎骎荐食上国,齐桓出而攘之,晋文再攘之,其功伟矣,此孟子所谓彼善于此者。
然其所以攘楚者,岂能骤举而攘之哉?
必先剪其手足,破其党与,而后攘之易耳。
是故桓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蔡。
晋文将攘楚,必先有事于曹、卫。
此事实也,而《左氏》不达其故,于侵蔡则曰为蔡姬故。
于侵曹伐卫,则曰为观浴与块故。
此其病在于推寻事由,毛举细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烈皆晦而不彰。
其他纪年往往类此。
然则《左氏》之纪事固不可废,而未可尽以为据也。
宗《左氏》者,以为丘明受经于仲尼,所谓好恶与圣人同者。
然《左氏》大旨多与经戾,安得以为好恶与圣人同乎?
孔子所谓「左丘明耻之,亦耻之」,乃窃比老彭之意,则其人当在孔子之前。
而左氏传《春秋》,其事终于智伯,乃在孔子之后。
说者以为与圣人同者为左丘明,而传《春秋》者为左氏,盖有證矣。
或以为六国时人,或以为左史倚相之后,盖以所载「虞不腊」等语,盖秦人以十二月腊月,而左氏所述楚事极详,盖有无经之传,而未有无传之经,亦一證也。
若夫公、谷二氏,固非亲受经者,其所述事多是采之传闻,又不曾见国史,故其事多谬误。
略其事而观其理,则其间固有精到者,而其害于理者亦甚众。
此尤致知者之所宜知,而深辨之也。
《公羊》论隐、桓之贵贱,而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夫谓子以母贵可也,谓母以子贵可乎?
推此言也,所以长后世妾母陵僭之祸者,皆此言基之也。
《谷梁》论世子蒯聩之事,则曰「信父而辞王父,则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
夫尊王父可也,不受其父命可乎?
推此言也,所以启后世父子争夺之祸者,未必不以此言藉口也。
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赵鞅归于晋,公谷皆曰「其言归何,以地正国也」。
后之臣子有据邑以叛,而以逐君侧之小人为辞者矣。
公子结媵妇,遂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则专之可也」。
后之人臣有事异域,而以安社稷、利国家自诿者矣。
祭仲执而郑忽出,其罪在祭仲也,而《公羊》则以为合于反经之权,后世盖有废置其君如奕棋者矣。
圣人作经,本以其理也,而传者学不知道,妄为之说,而是非易位,义利无别,其极于下之僭上,卑之陵尊,父子相夷,兄弟为雠,为大臣而称兵以向阙,出境外而矫制以行事,国家易姓,而为其大臣者反以盛德自居而无所愧,君如武帝,臣如隽不疑,皆以《春秋》定国论而不知其非也。
此其为害甚者,不由于叙事失实之过哉!
故尝以为三《传》要皆失实,而失之多者莫如《公羊》。
何、范、杜三家各自为说,而说之缪者莫如何休。
《公羊》之失既已略举其二,而何休之缪为尤甚。
元年春王正月,《公羊》不过曰君之始年尔,何休则曰《春秋》纪新王受命于鲁。
滕侯卒不日,不过曰滕微国,而侯不嫌也,而休则曰《春秋》王鲁,托隐公以为始。
黜周王鲁,《公羊》未有明文也,而休乃唱之,其诬圣人也甚矣。
《公羊》曰:「母弟称弟,母兄称兄」。
此其言已有失矣,而休又从为之说曰:「《春秋》变周之文,从商之质,质家亲亲,明当亲厚于群公子也」。
使后世有亲厚于同母弟也,而薄于父之枝叶者,未必不由斯言启之。
《公羊》曰:「立子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此言固有据也,而何休乃为之说曰:「嫡子有孙而死,质家亲亲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孙」。
使后世有惑于质文之异,而嫡庶互争者,未必非斯语祸之。
释会戎之文则曰:「王者所不治也,录戎来者勿拒,去者勿追也」。
《春秋》之作本以正夫内外之分,乃谓之王者不治,可乎?
释天王使来归赗之义则曰:「王者据土与诸侯分职,俱南面而治,有不纯臣之义」。
《春秋》之作本以正君臣之分,乃谓有不纯臣之义,可乎?
三年春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公羊》不过曰「记异也」,而何休则曰:「是后卫州吁弑其君。
诸侯初僭」。
元年秋大水,《公羊》不过曰「记灾也」,而休则曰:先是,桓篡隐,与专易朝宿之地,阴逆与怨气所致。
而凡地震山崩,星雹雨雪,螽螟彗孛之类,莫不推寻其致变之由。
考验其为异之应,其不合者必强为之说。
《春秋》纪灾异,初不说其应,曾若是之琐碎磔裂乎?
若此之类,不一而足,凡皆休之妄也。
愚观三子之释传,惟范宁差少过。
其于《谷梁》之义,有未安者,辄曰「宁未详」,盖讥之也。
而何休则曲为之说,适以增《公羊》之过耳。
故曰范宁,《谷梁》之忠臣;
何休,《公羊》之罪人也。
春秋五论(五)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九、复斋公集
学《春秋》者,舍三《传》无以考其成,而士有志者,类欲尽束三《传》,独抱遗经,岂非以其互相牴牾而不一其说乎!
窃常思之,《左氏》熟于事,而《公》、《谷》深于理。
盖左氏曾见国史,而公、榖乃经生也。
惟其曾见国史,故虽熟于事而理不明;
惟其出于经生所传,故虽深于理而事多谬妄;
二者合而观之可也。
《左氏》虽曰备事,而其间有不得其事之实;
《公》、《谷》虽曰言理,而其间有害于理之正;
此又学者不可不知也。
《左氏》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于情伪,熟于时世,往往论其成败,而不论其是非,习于时世之情伪,而不明其义之所在。
周、郑交质而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宋宣立穆而曰「可谓知人矣」,鬻拳谏楚子临之以兵而曰「爱君之至也」,赵盾杀君,出不越境,返不讨贼,而曰「惜也,越境乃免」,此皆知其事而昧于理者尤多。
楚自得志汉东,骎骎然荐食于中国,齐桓既攘之,晋文又攘之,其功伟矣,此正孟子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齐桓、晋文岂能骤举而攘之哉!
必先剪其手足,使无所助,而为犄角之势。
是故桓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蔡;
文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曹、卫,此事实也。
而左氏不达其故,于侵曹伐卫之书,则曰「重耳出奔,曹卫皆不礼焉」,推寻事由,毛举细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义不明,而功罔昭矣。
其他纪事往往类此。
然则《左氏》之纪事固不可废,而未可尽以为据也。
宗《左氏》者以为丘明受经于仲尼,所谓好恶与圣人同矣。
然《左氏》大旨多与经戾,安得以为好恶与圣人同乎!
孔子所谓「左丘明耻之,亦耻之」,乃窃比老彭之意,则其人当在孔子之前;
左氏传《春秋》,其事终于智伯,乃在孔子之后。
说者以为与圣人同者为左丘明,而传《春秋》者为左氏,盖有其证。
或以为六国时人,左史倚相之后,所以载虞不腊等语。
秦尝以十二月腊月,而《左氏》所述楚事极详,盖有无经之传,而未有无传之经,亦一证也。
若夫公、谷二氏固非亲受经者,其述事皆得之传闻,又未曾见国史,故其事多谬误,略其事而观其理,其间固有精粗之不同,然害于理者亦甚众,此欲致知者之所宜明白而深辩之也。
《公羊》论隐、桓之贵贱而曰子以母贵,妾母以子贵。
夫谓子以母贵可也,谓母以子贵,可乎?
推此言也,所以长后世妾母凌僭之失,未必非此言基之也。
《谷梁》论世子蒯聩之事则曰信父而辞王父,则是不尊王父也。
夫尊王父命不可,而曰信父可乎?
推此言也,所以启后世父子争夺之祸,将以此为藉口也。
赵鞅入于晋阳以叛,及后归于晋国,则是以臣而叛君也,而曰以地正国,可乎?
后之臣子有据邑以叛主君,称兵向阙,以诛君侧之恶人为辞者,未必不由此言阶之也。
公子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可也,后之人臣有生事于境外,私相交誓,而以其国白委者矣。
纪侯大去其国,圣人盖与之,则曰为襄公讳也。
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后世盖有穷兵黩武而报复之无已者取法焉。
祭仲执而郑忽出,其罪在祭仲,《公羊》则曰祭仲贬损,反经之权,后世盖有废置其君如奕棋者矣,其视君臣之伦何如也!
圣人作经,本以明理也。
自传者学不知道,妄为之说,而是非易位,义利无别,其极于下之僭上,卑之凌尊,父子相夷,兄弟为仇,为臣而称兵以向阙,出境而矫诏以行事,国家易姓,而其大臣者反以盛德自居而不知愧矣。
君如武帝,臣如不疑,皆以《春秋》定国论,而不知其非,此其为害岂不甚于叙事失实之罪哉!
愚尝以《公》、《谷》、《左氏》三传要皆有失,而失之多者莫如《公羊》;
何、范、杜三家各自为说,而说之谬者莫如何休。
《公羊》之失既已略举其一二,而何休之谬为尤甚。
元年,王正月」,《公羊》不过曰「君之始年尔」,而何休则曰《春秋》记新王受命。
于鲁滕侯卒,公羊不过曰滕微国而侯不过嫌也,而何休则曰《春秋》主鲁,记隐公以为始受命于王,滕子先朝,故褒之。
黜周王鲁,《公羊》未有明文也,而何休乃倡之,其诬圣人也甚矣。
公羊曰母弟称弟,母兄称兄,则其言已有失矣,何休又为之说曰:「《春秋》变周之文,从商之质,明当亲厚乎兄弟也」。
使后世有亲厚于同母之兄弟,而薄于父之枝叶,非斯语坏之乎!
《公羊》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其言已有失矣,何休为之说曰:「嫡子有孙而死则立孙,明当立子以贵也,兄死而不立孙」。
使世有憾于质文之异,而紊嫡庶之分,昧立子之义,非斯语祸之乎!
释会戎之义,则曰夷狄之慕中国,来者勿拒,去者勿追也。
《春秋》之作,本以正夷狄也,来勿拒、去勿追,可乎?
释天王使来归之义,则曰王俱南面而治,有不绝臣之礼。
《春秋》之作,本以尊天王也,谓之有不绝臣之礼,可乎?
三年春王三月己巳,日有食之,《公羊》不过曰「记异也」,何休则曰是后卫州吁弑其君完之变,诸侯初僭。
元年秋大水,公羊不过曰「记灾也」,何休则曰先是桓篡隐,与专易朝宿之地,阴逆怨气所致也。
凡地震、山崩、星电、雨雹、螽螟、彗孛之类,莫不推寻其致变之由,考验其为异之应,其不合者必强为之说。
《春秋》记灾异,而其说不书,曾若是琐碎磔裂乎!
若此之类,不一而足,此皆何休之妄也。
观夫三子之释《传》,惟范宁之过少,于《公》、《谷》之义,有未安者,辄曰「宁未详」,盖讥之也;
何休则曲为之说,适增《公羊》之过尔。
故曰范宁,《公》、《谷》之忠臣;
何休,《公羊》之罪人。
沆尝谓罪人者固难逃后世之公议,而忠臣之名固后学所当景仰而企及者也。
吁!
揖逊之高风既未泯于后世,去就之有礼又无忝于前哲,使世人而皆贤,则世济其美,又何不可追先圣之芳踪,而标准乎万世哉!
诚不敢僭言以断诸儒之是非,特辩正之,以开后学之迷惑,俾世之读麟经者,晓然知先圣夫子作《春秋》大义,在于抑邪说,正人心,扶三纲,植五常,内中国,外夷狄,尊三王之盛德,贱五霸之假借,以拯三极之道矣乎!
春秋五论(二)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问:六经之说,诸儒穿凿害之也,而《春秋》为尤甚。
前公、谷、左氏,后之诸儒又从而羽翼之,横生意见,各立一说。
夫彼此一事,彼以为是,此以为非,彼此互相矛盾;
前后一人,前以为褒,后以为贬,前后自相牴牾。
然其大端不过有二:一以日月为褒贬,二以爵号为褒贬
以日月为褒贬之说,彼徒见夫盟一也,有日者,有月者,盟宜书日,而或书时,入宜书日,而或书月,若是其不同也。
以爵号为褒贬之说,又见夫国君一也,而或书子、书侯,或书名、书字,或书州、书国,书人一人,而前氏后名又若是其不同也。
愚请得而析之。
蔑之盟不日则曰其盟渝也,柯之盟不日则曰信之也,将以渝之者为是乎?
信之者为是乎?
柯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则日书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将以危之者为是乎?
美之者为是乎?
子益师卒不日,左氏曰公不与小敛也。
公孙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孙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其不与小敛明矣,又何以书日乎?
《公羊》曰:「公子益师不日,远也」。
然公子貙远矣,又何以日乎?
《谷梁》曰:「不日,恶也」。
然公子牙、公孙意如亦恶矣,又何以书日乎?
葬必书月日,而有不书月日者,则曰不及时日而得葬也。
不及时而不日,正也;
过时而日,危不得葬也。
然过时而日,直指齐桓公言。
当是时,诸公子争国,危之隐可也。
卫穆公、宋文公无齐桓公之才,无争国之患,过时而日,有何可隐之乎?
宋缪公之日葬,又何危乎?
凡此者,疑误而难通也,孰谓《春秋》必以日月为褒贬乎!
至于来归仲子之赗,而宰书名,则曰贬之也;
使荣叔归成风之含赙,而王不称天,亦曰贬之也。
岂归仲子之赗,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
归成风之含赙,罪在天王,而不在荣叔乎?
《春秋》书王,本以正名分也,若归赗含赙而称王,将以为正名分,可乎?
谷伯、邓侯称名,说者以为朝弑君之贼而名之,滕子、纪侯独非朝弑逆之人乎?
滕、薛称爵,说者以为能修朝礼而与之朝,隐公有何可褒而褒之乎?
若以滕、薛称爵而与之朝,是亦谬妄之甚者也。
或曰:滕本侯爵也,朝弑君之贼而黜称子,以滕有可贬也。
终春秋之世不复侯,岂皆有可贬之罪而黜之乎?
或曰:为时王之所黜。
使时王而能黜诸侯,则纪纲法度之施,礼乐赏罚之权,天王能执之矣,安得谓《春秋》为天子之事乎?
荆书楚,已而书楚子,说者曰进夷狄也。
夫中国而夷狄,则夷狄之可也,夷狄而中国,则亦中国之乎?
圣人作经,本以辩夷夏之分,顾乃进夷狄而退中国乎?
若此之类,不可以一二数,要皆可疑而难通者也,孰谓《春秋》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乎
大抵《春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事成于日者书日,事成于月者书月,事成于时者书时。
若夫水旱、雨雹、霜雪、日食、星变、山崩、地震、火灾、螽螟、彗孛之类,凡若此者皆以日成也。
其朝觐、蒐狩、会遇、平和、来至、侵伐、围取、迁戍、袭奔、城筑、作毁,凡若此者皆以月成也。
崩、薨、卒、葬、弑、逆、叛、放、败、入、灭、获、擒、斩,凡若此者皆以时成也。
或宜日而不日,宜月而不月,皆史之所载者失之也,假如其事当书月而鲁史但书时,其事当书日而鲁史但书月,则圣人安得虚增甲子乎!
是《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也。
《春秋》据事直书,而善恶自见,名称、爵号从其名称、爵号,而是非善恶则系乎其文,非书名者皆贬,而书字者皆褒也。
某与某在所褒而旧史只着其名,某与某在所贬而旧史只着其字,则圣人之褒贬岂在求其名与字而笔之于经乎!
是《春秋》不以名字为褒贬也。
若夫因其所书日月之前后而知其是非,因其所书爵次之名字而知其优劣,则有之矣,非圣人故以是而为褒贬也。
庄公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又筑台于秦,是阅三时而土功屡兴,国政荒废也。
十五年秋螽蝝生而下民怨咨,是历二时而五谷不登,饥馑荐臻也。
庄公八年春,师次于郎;
,师及齐,师围郕;
,师始还也。
是阅三时之久,劳民动众,以伤匮财谷,邦国其不受害乎?
若此之类,盖于书时见之。
二年秋七月,杞侯来朝,九月入杞,见其于来朝之国,未几遂兴师以入之也,不以交邻为重,而以利欲为必,是以强大侵侮乎弱小也。
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公至自楚,见其朝夷狄之国,不能自强于政治,受制于人,阅七月之久,往来跋涉而劳于行也。
僖公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乃雨,见其阅年而后雨,则万物焦枯而饥馑交至,道殣相望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月见之。
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其于八日之中,再见天变也。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于旬之日间而取二邑,以瘠人肥己,是其人欲一动,不明乎天理之可否,视诸王制百里之封,在所乎?
在所损乎?
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又灾,见尝于天变无恐惧脩省之意,于灾沴之不敬也。
己丑,葬敬嬴,庚寅,乃克葬,延二日之久,见不能事亡如事存,葬礼之无备也。
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有以见鲁先晋而后卫也。
己未,同盟于鸡泽戊寅,及陈袁侨盟,见晋人先盟诸侯而后及大夫也。
若此之类,盖于书日见之,以是为圣人日月之书不书,寓乎褒贬则误也。
若夫名称、爵号之异同,政事之大小,辞目之详略,有蒙上文而杀其辞者,固难一二尽也。
时变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见者。
楚,一也,始书荆,再书楚,已而书楚子;
,一也,始书人,再书吴,已而书吴子,于以见夷狄之势浸盛而难制。
鲁以大夫而会诸侯,大夫犹不氏于后,则大夫无有不氏者。
诸侯大夫而弑君者名之于后,虽弑君之贼亦有书氏者。
小国大夫皆以名与人也,曹、大夫,于后则曹、皆有大夫矣,此见大夫皆为政而犯分也。
始也吴、楚君、大夫皆书人,终也吴、楚君、大夫皆以爵、氏,以见夷狄之大夫皆往来于中国,而无夷之别矣。
列国诸侯之子皆称世子,而预会预伐者,于以见居丧而称子也。
入春秋以来,薛侯爵也,而书伯,滕,侯爵也,而书子,于以见诸侯之爵次皆以大小为差等,会于曹则蔡先卫,得其少长之序,而天秩不乱也。
蔡乃武王之所封,而伐乎郑,则卫先蔡,失乎名分之宜,而天叙无章也。
卫其成王之所封乎?
是爵次之先后,皆以目前强弱为崇卑,而不复用周制为品第也。
淮之会,许以男而先邢,是几微弗谨,而上下之位失。
戚之会,邾以子而先曹伯,是大小无序,而尊卑之次紊。
萧鱼之会,以世子而先邾莒之君,于以见霸者之为政,皆以私意为轻重,无复以礼文为仪则也。
垂龙之盟,内之则公孙敖会诸侯召陵侵楚之师,外之则齐桓主盟于中夏,于以见大夫敌于诸侯,而莫知其非也。
凡若此者,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而是非善恶乃因之而见,初非圣人特以是为褒贬也。
学者必欲于名称爵号之间,而求非圣人褒贬之意,窒碍而不通矣。
泥于名数,务于新奇,恐非圣人明白正大之心尔。
学者之观《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为例之说,与夫以名称爵号为褒贬之说,而后《春秋》之旨可得而论矣。
春秋五论(三) 南宋 · 蔡沆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八、复斋公集
或曰:子谓《春秋》不以日月、名称、爵号为褒贬,信然矣。
若是则《春秋》所书皆据旧史尔,门人高弟不能赞一辞,其义安在?
曰:有《春秋》之达例,有圣人之特笔。
有日则书日,有月则书月,名称从其名称,爵号从其爵号,与夫盟则书盟,会则书会,卒葬则书卒葬,战伐则书战伐,弑杀则书弑杀,一因鲁史旧文而书之焉,此达例也。
或史之所无而笔之以示义,或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此特笔也。
「元年,春,王正月」,此史之所无也,而书「王」,是圣人笔之也。
中国之诸侯有葬楚君者,此史之所有也,不书「葬」,是圣人削之也。
晋侯召王,明见于传,则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所以存天下之防,立万世君臣之大义也。
宁殖出其君,名在诸侯之策,则书曰「卫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为后代臣民之龟鉴也。
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风而曰「僖公成风」,不曰陈黄而曰「陈之弟黄」,不曰卫絷而曰「卫之兄絷」。
阳虎陪臣,书之曰「盗」;
吴、楚僭号,书曰「吴、楚」。
纠不称公子,小白书「齐」;
突不书郑,而忽书「郑」。
立晋而卫书「人」,立子朝而尹子书「氏」。
凡此皆圣人之特笔也。
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盖用达例而无有加损,圣人之公心;
有特笔而明其是非,圣人之精义。
达例所书,非必圣人而后能,虽门人高弟预之可也;
精义所在,门人高弟岂能措其辞哉!
盖非圣人不能与也。
学者之观《春秋》,必知孰为《春秋》之达例,孰为圣人之特笔而后可观《春秋》矣。
沆尝推《春秋》之义,窃以为其大旨有三:一曰明分义,二曰正名实,三曰著几微。
所谓明分义者何也?
每月书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
王人虽微,必序诸侯之上,皆以正君臣之大分。
内齐而外楚,内晋而外吴,始书荆而后书楚,始书吴而后书子,皆所以别夷夏之大防
晋申生、许止,明父子之恩;
陈黄、卫絷,明兄弟之义。
曹羁、郑忽,长幼之序正;
成风、仲子,嫡庶之别植。
凡此之类,皆所以明分义也。
所谓正名实者何也?
《传》称隐为摄而圣人书之曰公,则非摄矣;
《传》称许止不尝药,圣人书之曰弑,则非不尝药矣。
卓之立未踰年,圣人正其名曰君,则里克之罪不能逃;
夷皋之弑归罪于穿,圣人书之曰盾,则赵盾之诛不能掩。
齐无知陈佗踰年而书之曰弑,正君臣之大分也;
阳虎陪臣,而书之曰盗,律讨贼之至公也。
凡此数者,皆所以正名实也。
所谓著几微者何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而继书入祊,著其不当受之辞;
宋人以郜鼎赂我,圣人书之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太庙,示其所可却之义也,今其不却、不辞者,欲心眩迷而天理晦蚀也。
天王狩于河阳壬申,以朝于王,所以明因狩而后朝王也。
公如京师,遂会宋公、卫、郑伯、曹、邾人、滕人伐秦,明如京师而后伐秦也。
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宋公盟,著其所以失己失人也。
隐公、齐、郑伯在中丘公子翚师会齐人、陈人伐宋公,子翚无君之心著矣。
葵丘之周公与焉,已而书曰「戊辰,诸侯盟于葵丘」,以周公与会而不与盟也。
虽然,诸侯咸集,无敢异志,齐桓尊周之义见矣。
邢丘,改命朝聘之数,怠其政而使大夫听命,曾不思邦交玉帛,非臣下所得专,晋悼乃不自为政,而委之大夫,是之谓倒持太阿而受之柄也。
及溴梁而大夫独盟,威福之权操于下,而君上失政,其萌宁不兆于邢丘乎!
盟宋之役,倡为弭兵之名,合诸侯而使晋楚交见,曾不思戎狄豺狼,非中国所可通,赵武乃徇其邪说,而与之交礼,是之谓自撤藩篱以媚夫盗也。
及于申而蛮夷望风,篡弑之贼无忌惮,而夷狄强横,其事岂不自夫有宋之盟来耶?
凡此之类,皆所以著几微也。
其他书法,不一而足,然其大者则不出于三者之外矣。
圣人之笔如化工,随物赋形,洪纤高下各得其所,而之意常流行于其间,虽其所纪事实不出于鲁史之旧,而其精神风采则异矣。
学者之观《春秋》,知有《春秋》之达例,则日月、名称如后世诸儒之穿凿者不用也;
知有圣人之特笔,则夫分义、名实、几微之辩,有关于义理之大原者,不可不深察也。
若曰《春秋》但约鲁史之文,使其文简事该,则夫人皆能之矣,何以为《春秋》乎!
袁春卿 曹魏 · 董昭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十五
盖闻孝者不背亲以要利,仁者不忘君以徇私,志士不探乱以徼幸,智者不诡道以自危。
足下大君,昔避内难,南游百越,非疏骨肉,乐彼吴会,智者深识,独或宜然。
曹公悯其守志清恪,离群寡俦,故特遣使江东,或迎或送,今将至矣。
就令足下处偏平之地,依德义之主,居有泰山之固,身为乔松之偶,以义言之,犹宜背彼向此,舍民趣父也。
邾仪父始与隐公盟,鲁人嘉之而不书爵,然则王所未命,爵尊不成,春秋之义也。
况足下今日之所托者乃危乱之国,所受者乃矫诬之命乎?
苟不逞之与群,而厥父之不恤,不可以言孝;
忘祖宗所居之本朝,安非正之奸职,难可以言忠;
忠孝并替,难以言智。
又足下昔日为曹公所礼辟,夫戚族人而疏所生,内所寓而外王室,怀邪禄而叛知己,远福祚而近危亡,弃明义而收大耻,不亦可惜邪?
若能翻然易节,奉帝养父,委身曹公,忠孝不坠,荣名彰矣。
宜深留计,早决良图(《魏志·董昭传》。袁绍同族春卿魏郡太守,在邺城中,其父元长扬州太祖遣人迎之,书与春卿。)
奸谗 曹魏 · 曹丕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八
佞邪秽政,爱恶败俗。
国有此二事,欲不危亡,不可得也(序首二十一字从《意林》加。)
何进灭于吴匡、张璋,袁绍亡于审配、郭图,刘表昏于蔡瑁、张允。
孔子曰︰「佞人殆」。
信矣!
古事已列于载籍,聊复论此数子,以为后之监诫,作奸谗。
中平之初大将军何进,弟车骑苗,并开府
近士吴匡、张璋,各以异端有宠于,而苗恶其为人。
、璋毁苗而称进,闻而嘉之,以为一于己。
灵帝崩,进为宦者韩悝等所害。
、璋忌苗,遂劫进之众,杀苗于北阙,而何氏灭矣。
郑昭公杀于渠弥,鲁隐公死于羽父,苗也能无及此乎!
夫忠臣之事主也,尊其父以重其子,奉其兄以敬其弟,故曰爱其人者,及其屋乌,况乎骨肉之间哉!
独何嘉焉。
袁绍之子谭,长而慧(三国志袁绍传注作惠。古书皆以惠为慧字。),尚少而美。
绍妻爱尚,数称其才,绍亦雅奇其貌,欲以为后,未显而绍死。
别驾审配护军逢纪,宿以骄侈不为谭所善,于是外顺绍妻,内虑私害,矫绍之遗命,奉尚为嗣。
颍川郭图、辛评,与配、纪有隙,惧有后患,相与依谭。
盛陈嫡长之义,激以绌降之辱,劝其为乱,而谭亦素有意焉,与尚亲振干戈,欲相屠裂。
王帅承天人之符应,以席卷乎河朔,遂走尚枭谭,禽配馘
二子既灭,臣无馀(句有脱文。)
绍遇因运,得收英雄之谋,假士民之力,东苞巨海之实,西举全晋之地,南阻白渠黄河,北有劲弓胡马,地方二千里,众数十万,可谓威矣。
当此之时,无敌于天下,视霸王易于覆手,而不能抑遏愚妻,显别嫡庶,婉恋私爱,宠子以貌。
其后败绩丧师,身以疾死,邪臣饰奸,二子相屠,坟土未乾,而宗庙为墟,其误至矣。
刘表长子曰琦,始爱之,称其类已。
久之,为少子琮纳后妻蔡氏之侄。
至蔡氏有宠,其弟蔡瑁、表甥张允,并幸于,惮琦之长,欲图毁之。
而琮日睦于蔡氏,允、瑁为之先后。
琮之有善,虽小必闻;
有过,虽大必蔽。
蔡氏称美于内,、允叹德于外,日然之,而琦益疏矣,出为江夏太守,监兵于外。
、允阴司其过阙,随而毁之,美无显而不掩,阙无微而不露。
于是忿怒之色日发,诮让之书日至,而琮坚为嗣矣。
故曰容刀生于身疏,积爱出于近习,岂谓是邪。
泄柳、申详,无人乎穆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君臣则然,父子亦犹是乎!
后表疾病,琦归省疾。
琦素慈孝,、允恐其见,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谓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为国东藩,其任至重。
今释众而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心(心字依三国志刘表传注加。),以增其疾,非孝敬也」。
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士民闻而伤焉。
易牙、杜宫,竖牛虚器,何以加此。
琦岂忘晨凫北犬之献乎!
隔户牖而不达,何言千里之中山
嗟乎!
父子之閒,何至是也?
表卒,琮竟嗣立,以侯与琦,琦怒投印,伪辞奔丧,内有讨、允之意。
会王师已临其郊,琮举州请罪,琦遂奔于江南
昔伊戾、费忌,以无宠而作谗,江充、焚礼(焚礼当考。),以负罪而造蛊,高、斯之诈也贪权,躬宠之罔也欲贵,皆近取乎骨肉之閒,以成其凶逆。
悲夫!
匡、璋、配、图、瑁、允之徒,固未足多怪。
以后监前,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旧校云试恐当作诋。)
然犹昧于一往者,奸利之心笃也。
其虽离父子,隔昆弟,成奸于朝,制事于须臾,皆缘厓隙以措意、托气,应以发事,挟宜愠之成画,投必忿之常心。
势如憞怒,应若发机,虽在圣智,不能自免,况乎中材之人。
若夫爰盎之谏淮南田叔之救梁孝,杜邺之绐二王,安国之和两主,仓唐之称诗,史丹之引过,周昌犯色以廷争,叔孙切谏以陈诫,三老抗疏以理冤,千秋托灵以寤主,彼数公者,或显德于前朝,或扬声于上世,或累迁而登相,或受金于帝室。
其言既酬,福亦随之,斯可谓善处骨肉之閒矣(群书治要卷七。)
春秋左氏传序 西晋 · 杜预
 出处:全晋文卷四十三、文选卷四十五
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
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远近,别同异也。
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
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
周礼有史官,掌邦国四方之事,达四方之志。
诸侯亦各有国史,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
孟子曰:「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而鲁谓之春秋,其实一也」。
韩宣子适鲁,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
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
韩子所见,盖周之旧典礼经也。
周德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书,诸所记注,多违旧章。
仲尼鲁史策书成文,考其真伪,而志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
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则刊而正之,以示劝诫。
其馀皆即用旧史,史有文质,辞有详略,不必改也。
故传曰:「其善志」。
又曰:「非圣人孰能修之」。
周公之志,仲尼从而明之。
左丘明受经于仲尼,以为经者不刊之书也。
故传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辨理,或错经以合异,随义而发其例之所重。
旧史遗文,略不尽举,圣人所修之要故也。
身为国史,躬览载籍,必广记而备言之。
其文缓,其旨远,将令学者原始要终,寻其枝叶,究其所穷,优而柔之,使自求之;
餍而饫之,使自趋之。
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为得也。
发凡以言例,皆经国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书之旧章,仲尼从而脩之,以成一经之通体。
微显阐幽,裁成义类者,皆据旧例而发义,指行事以正褒贬。
诸称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皆所以新旧,发大义,谓之变例
然亦有史所不书,即以为义者,此盖春秋新意,故传不言凡,曲而畅之也。
其经无义例,因行事而言,则传直言其归趣而已,例也。
故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
一曰微而显,文见于此而义起在彼,称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缘陵之类是也。
二曰志而晦,约言示制,推以知例,参会不地、与谋曰及之类是也。
三曰婉而成章,曲从义训,以示大顺,诸所讳避,璧假许田之类是也。
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意,丹楹、刻桷、天王求车、齐侯献捷之类是也。
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书齐豹盗、三叛人名之类是也。
推此五体以寻经、传,触类而长之,附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伦之纪备矣。
或曰:春秋以错文见义,若如所论,则经当有事同文异而无其义也。
先儒所传,皆不其然。
荅曰:春秋虽以一字为褒贬,然皆须数句以成言,如八卦之爻,可错综为六十四也,固当依传以为断。
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遗文可见者十数家,大体转相祖述,进不成为错综经文以尽其变,退不守丘明之传;
于丘明之传,有所不通,皆没而不说,而更肤引公羊谷梁,适足自乱。
预今所以为异,专脩丘明之传以释经,经之条贯,必出于传,传之义例,总归诸凡。
变例以正褒贬,简二传而去异端,盖丘明之志也。
其有疑错,则备论而阙之,以俟后贤
刘子骏创通大义,贾景伯父子、许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
末有颖子严者,虽浅近亦复名家。
故特举刘贾许颖之违,以见同异,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比其义类,各随而解之,名曰经传集解
又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相与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显其异同,从而释之,名曰释例,将令学者观其所聚异同之说,释例详之也。
或曰:春秋之作,左传及谷梁无明文,说者以为仲尼自卫反鲁,修春秋,立素王,丘素臣
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鲁,危行言逊,以避当时之害,故微其文,隐其义。
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经终孔丘卒,敢问所安?
荅曰:异乎余所闻。
仲尼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
此制作之本意也。
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盖伤时王之政也。
麟凤五灵,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其时,虚其应而失其归,此圣人所以为感也。
绝笔于获麟之一句者,所感而,固所以为终也。
曰:然春秋何始于鲁隐公
荅曰:周平王东周之始王也;
隐公,让国之贤君也。
考乎其时则相接,言乎其位则列国,本乎其始则周公祚胤也。
平王能祈天永命,绍开中兴,隐公能弘宣祖业,光启王室,则西周之美可寻,文武之迹不坠。
是故因其历数,附其行事,采周之旧,以会,垂法将来。
所书之王,即平王也;
所用之历,即周正也;
所称之公,即鲁隐也。
安在其黜周而王鲁乎?
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此其义也。
若夫制作之文,所以彰往考来情见乎辞,言高则旨远,辞约则义微,此理之常,隐之也。
圣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后,方复隐讳以避患所闻也。
子路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通论也。
先儒以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经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诬。
据公羊经止获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数,故余以为感麟而作,作获麟,则文止于所,为得其实,至于反袂拭面,称「吾道穷」,亦无取焉。
《春秋左氏传》后序 西晋 · 杜预
 出处:全晋文卷四十三
太康元年三月,吴寇始平,余自江陵襄阳,解甲休兵,乃申抒旧意,修成《春秋释例》及《经传集解》。
始讫,会汲郡汲县有发其界内旧冢者,大得古书,皆简编科斗文字。
发冢者不以为意,往往散乱。
科斗书久废推寻,不能尽通。
始者藏在秘府,余晚得见之。
所记大凡七十五卷,多杂碎怪妄,不可训知。
《周易》及《纪年》最为分了。
《周易》上下篇与今正同,别有阴阳说而无彖象文言系辞,疑于时仲尼造之于鲁,尚未播之于远国也。
其《纪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无诸国别也。
唯特记晋国,起自殇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庄伯
庄伯十一年十一月鲁隐公之元年正月也。
皆用夏正建寅之月为岁首编年相次。
晋国灭,独记魏事,下至魏哀之二十年,盖魏国之史记也。
推校哀王二十年,太岁在壬戌是周赧王之十六年秦昭王之八年韩襄王之十三年赵武灵王之二十七年楚怀王之三十年燕昭王之十三年齐湣王二十五年也。
上去孔丘卒百八十一岁,下去今太康三年五百八十一岁。
哀王于《史记》,襄王之子,惠王之孙也。
惠王三十六年卒,而襄王立
十六年卒,而哀王立
古书《纪年篇》,惠王三十六年,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即惠王也。
疑《史记》误分惠成之世,以为后王年也。
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称谥,谓之今王,其著书文意,大似《春秋经》,推此足见古者国史策书之常也。
文称鲁隐公邾庄公盟于姑蔑,即《春秋》所书邾仪父,未王命,故不书爵。
仪父,贵之也。
又称晋献公会虞师伐虢,灭下阳,即《春秋》所书虞师、晋师灭下阳,先书虞,贿故也。
又称周襄王会诸侯于河阳,即《春秋》所书天王狩于河阳,以臣召君,不可以训也。
诸若此辈甚多,略举数条,以明国史皆承告据实而书时事。
仲尼修《春秋》,以义而制异文也。
又称卫懿公及赤翟战于洞泽,疑「洞」当作「洞」,即《左传》所谓荧泽也。
国佐来献玉磬纪公之嶭,即《左传》所谓宾媚人也。
诸所记多与《左传》符同,异于《公羊》、《谷梁》,知此二书,近世穿凿,非《春秋》本意审矣。
虽不皆与史记尚书同,然参而求之,可以端正学者。
又别有一卷,纯集疏《左氏传》卜筮事,上下次第,及其文义,皆与《左传》同,名曰《师春》,「师春」似是钞集者人名也。
《纪年》又称,殷仲壬即位居亳,其卿士伊尹仲壬崩,伊尹放大甲于桐,乃自立也。
伊尹即位,太甲七年,太甲潜出知桐,杀伊,乃立共子伊陟、伊奋,命复其父之田而中分之。
《左氏传》伊尹太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然则大甲虽见放,还杀伊尹,而犹以其子为相也。
此为大与《尚书》叙说太甲事乖异,不知老叟之伏生,或致昏忘,将此古书亦当时杂记,未足以取审也。
为其粗有益于《左氏》,故略记之,附《集解》之末焉。
谏吴主皓盛夏兴工疏 孙吴 · 华覈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七十四
臣闻汉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去惨毒之苛政,归刘氏之宽仁,省役约法,与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蕃汉室,当此之时,皆以为泰山之安,无穷之基也。
至于贾谊,独以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为长叹息者六,乃曰当今之势,何异抱火于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而谓之安?
其后变乱,皆如其言。
臣虽下愚,不识大伦,窃以曩时之事,揆今之势。
云复数年间,诸王方刚,汉之傅相,称疾罢归,欲以此为治,虽尧、舜不能安。
今大敌据九州之地,有大半之众,习攻战之余术,乘戎马之旧势,欲与中国争相吞之计,其犹楚、汉势不两立,非徒汉之诸王淮南济北而已。
之所欲痛哭,比今为缓,抱火卧薪之喻,于今而急。
大皇帝览前代之如彼,察今势之如此,故广开农桑之业,积不訾之储,恤民重役,务养战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
期运未至,早弃万国。
自是之后,强臣专政,上诡天时,下违众议,忘安存之本,邀一时之利,数兴军旅,倾竭府藏,兵劳民困,无时获安。
今之存者乃创夷之遗众,哀苦之余民耳。
遂使军资空匮,仓廪不实,布帛之赐,寒暑不周,重以失业,家户不赡。
而北积谷养民,专心东向,无复他警。
蜀为西藩,土地险固,加承先主统御之术,谓其守御足以长久。
不图一朝,奄至倾覆。
唇亡齿寒,古人所惧。
交州诸郡,国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没,日南孤危,存亡难保,合浦以北,民皆摇动,因连避役,多有离叛,而备戍减少,威镇转轻,常恐呼吸复有变故。
昔海虏窥窬东县,多得离民,地习海行,狃于往年,钞盗无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难,乃国朝之厄会也。
诚宜住建立之役,先备豫之计,勉垦殖之业,为饥乏之救。
惟恐农时将过,东作向晚,有事之日,整严未辨。
若舍此急,尽力功作,卒有风尘不虞之变,当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驱怨苦之众,赴白刃之难,此乃大敌所因为资也。
如但固守,旷日持久,则军粮必乏,不待接刃,而战士已困矣。
太戊之时,桑谷庭,惧而修德,怪消殷兴
荧惑守心,宋以为灾,景公下从瞽史之言,而荧惑退舍,景公延年。
夫修德于身而感异类,言发于口而通神明,臣以愚蔽,误忝近署,不能翼宣仁泽,以感灵祇,仰惭俯愧,无所投处。
退伏思惟,荧惑桑谷之异,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锱介之妖,近是门庭小神所为,验之天地,无有他变,而徵祥符瑞前后屡臻,明珠既觌,白雀继见,万亿之祚,实灵所挺,以九域为宅,天下为家,不与编户之民转徙同也。
又今之宫室,先帝所营,卜土立基,非为不祥。
又杨市土地与宫连接,若大功毕竟,舆驾迁住,门行之神,皆当转移,犹恐长久未必胜旧。
屡迁不可,留则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为忧灼也。
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土功,不可以会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举大事必有天殃。
今虽诸侯不会,诸侯之军与会无异。
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农月,时不可失。
鲁隐公夏城中丘,《春秋》书之,垂为后戒。
今筑宫为长世之洪基,而犯天地之大禁,袭《春秋》之所书,废敬授之上务,臣以愚管,窃所未安。
又恐所召离民,或有不至,讨之则废役兴事,不讨则日月滋慢,若悉并到,大众聚会,希无疾病。
且人心安则念善,苦则怨叛。
江南精兵,北土所难,欲以十卒当东一人。
天下未定,深可忧惜之。
如此宫成,死叛五千,则北军之众更增五万,若到万人,则倍益十万,病者有死亡之损,叛者传不善之语,此乃大敌所以欢喜也。
今当角力中原,以定强弱,正于际会,彼益我损,加以劳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忧。
臣闻先王治国无三年之储,曰国非其国,安宁之世戒备如此,况敌强大而忽农忘畜!
今虽颇种殖,间者大水沈没,其馀存者当须耘获,而长吏怖期,上方诸郡,身涉山林,尽力伐材,废农弃务,士民妻孥羸小垦殖又薄,若有水旱则永无所获。
州郡见米,当待有事,冗食之众,仰官供济。
若上下空乏,运漕不供,而北敌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复出,不能为陛下计明矣。
臣闻君明者臣忠,主圣者臣直,是以凄凄,昧犯天威,乞垂哀省(《吴志·华覈传》)
四明高氏春秋解后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洺水集》卷一二、《南宋文范》卷五○
王者以道治天下,则《春秋》之道隐
不以道治天下,而恶其书之著,则王临川是也。
先儒谓圣人谨四时之春,正天地之经也;
谨一王之书,振君臣之纲也;
谨日月之书,顺方物之宜也;
谨人名之书,辩君子小人之道也;
谨中国外戎之书,正华戎之分也;
谨父子兄弟夫妇之书,序人道之正也。
礼乐征伐之权、朝觐会同之节,凡大经大法粲然,靡所不备,用之则王,舍之则亡,杂之则霸。
方周之衰,王道寖微,圣人忧之,此书所为作也。
若曰道虽不行于一时,书则可垂于万世,有王者兴,犹可稽之以为验,操之以为决,故曰王道之权衡也。
先儒尝病丘明昧于经意,汩乱纲常。
天王于卿士而言贰与叛,上公下临侯国而言拜成,王室讨诸侯而言背盟。
君臣三纲之首也,而悖谬若是,则改而正之,宁无望于后人乎?
公之学盖欲沿伊川之书,以求圣人之心者。
言平王在位日久,恬于颓靡,无复振起之略。
诸侯专肆,变法坏纪,乱臣贼子,接迹海内,荆楚强暴,凭陵中国,平王不可望矣,故托始于隐公
及二百四十年之后,则齐、晋又衰,政出大夫,吴楚横行中国,不复知有周矣,故终于越入吴。
其志虑可谓深长,而规模可谓正大。
惜乎排摈沮抑,不使其身获安于朝廷之上,书虽不废于当时,而道则不行于天下。
临川欲灭其书,是犹畏《春秋》之存也;
金陵之秦,则视书存亡皆以为不足计矣。
王黜圣经,实基戎祸;
秦害忠良,益稔戎骄。
流毒千古,吾不知何时而已邪?
愚是以读公之书,悲公之心,为之掩卷三叹。
然犹幸其书之存也,庶几有望于后之君子焉。
本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五
周文之先。
自公刘后稷。
积德累仁。
以至于文王
天下之心归焉。
犹服事于商。
武王从兆庶之心。
顺历数之命。
以取天下。
既而有疾。
嗣王幼弱。
乃命周公旦以辅相成王
周公以弟之亲。
叔父之尊。
公其心而不疑焉。
摄天子履万乘车辂。
朝诸侯于明堂。
以施教化。
召公不悦。
四国流言。
伐四国。
戮管蔡。
以安社稷。
然后制礼作乐。
七年之后。
成王齿长德懋。
乃归其政。
公亦不离王室。
乃命伯禽受封于鲁。
思不变四海之望。
远乎哉君子。
周防也若是。
武王独知周公之才之美。
兄弟之国。
天下之人。
皆不知也。
向非周公
则非成王之天下也。
天下疑矣。
武王之心公乎哉。
知子之弱而私之。
知弟之德而让之。
且忧后世兄弟相及。
岂周之盛德为不及欤。
曰是知之深也。
所以能明辅相其子。
若有疑焉。
则与之天下。
希存其子亦难矣。
周公虽不为王者。
然其道则与太王王季文王为同德矣。
成康以降。
名仁者多矣。
孰可与之为伍。
盖姬周之得天下。
未几而武王崩。
之子禄父犹存。
若委少主
无圣人之助。
少康之举。
嗣夏(左传作祀夏)配天。
不其伟欤。
周公所以孜孜焉为而不有。
夫其圣德。
过于武王远矣。
今后王之嗣君也。
亦莫不蔽于私爱。
忘其善恶。
曰彼长也。
冢嫡也。
天下之本也。
莫之可易也。
至有不离襁褓之中。
童婴之列。
而即大位焉。
亦使强臣而为之辅。
其诏制之旨。
周公然也。
成王然也。
岂惟政乱国危。
殆宗庙不血食者有之矣。
曹马之君。
即其人也。
自征伐以来。
受命创业之主。
或起自布衣之中。
亭长之役。
部尉之列。
大夫之家。
卿相之位。
或历试诸难。
十年军中。
足以知历数在躬。
时运兴废。
经始之艰难。
臣下之忠良。
人情之巧伪。
是以出一言。
举一事。
易一法。
必使合于典诰。
垂于后世。
守文之君也。
生于深宫。
长养妇人之手。
慈爱之钟焉。
世子之教不行焉。
身躯则安于玉堂金殿舆服之盛。
耳目饱于声色靡曼之乐。
曷能知君臣父子之道。
忠信邪佞之属。
农桑艰难之本。
故小人易欺焉。
况幼稚乎。
且人君之心。
为天下之晦明。
仁者乐于明。
而匪仁者便于暗。
故时之晦也。
盗窃兴焉。
魑魅行焉。
君之晦也。
贤良死焉。
邪佞用焉。
是以小人奸臣。
唯乐于幼君少主
若保姆之态也。
以提其耳目。
导其言语。
教其喜怒。
行则行。
止则止。
易为之使。
欲求天下之治可乎。
况近世之嗣王也。
始自诞生厥月。
无问名之礼。
至于婚冠。
无金石之乐。
告庙之仪。
外莫闻焉。
春诵夏弦。
诗冬礼。
上庠齿冑之道。
或纵不知。
封爵之命。
掌言者亦不知其谁。
师保之道正其身乎。
左右之人贤与处乎。
其即位也。
降先君之册。
冢宰与百执事。
延颈内面而朝新君焉。
衮冕端拱元默于殿上。
雉扇荧煌。
香烟蓬勃。
左右纷纷焉莫之知也。
班列千百。
称庆而退。
至于积年之中。
宰执大臣。
延英入阁。
称述圣德。
舞蹈而已。
使有言者。
皆申有司。
徒空言耳。
敢及于时乎。
敢及于执权乱政之人乎。
设有一言。
明日之制行矣。
不复用矣。
历观前代明王贤后。
未尝不与名臣贤士厚享宴之礼。
接见之仪。
俾其忠信相亲。
亡于畏惮。
通于商较。
以正先王之得失。
以穷圣人之能事。
两汉金马石渠文章之选。
以备顾问。
侍从之臣。
至有大臣武帐之前亦奏谒。
或排闼于危疑之际。
以问安否。
以图后事。
太宗文皇帝贞观之初
北门之选举十六族也。
皆建功定策。
有布衣之交。
非天下文行之士不预焉。
既久与游处。
非唯知民间之疾苦。
时之否臧。
从而更之。
以熙帝载。
至于臣下之情性好恶。
无不悉焉。
他日之任用。
莫不适其材矣。
近世朝廷。
岂无忠信謇谔之士。
徒欲致身之危。
救时之弊。
指陈千百于上前。
敷扬其达乎。
谏章其览乎。
若复稍挂圣虑。
左右天颜。
得之矣。
又有以惑之矣。
其朝退也。
黄门伎女。
声乐骈罗。
俳优之人。
调笑相杂。
拥卫以至于内殿。
又日幸于两军。
游于其所。
其从乐乎。
断可知矣。
故自乾符之乱。
至于今日。
莫可救止。
少主奸臣之所为也。
或曰。
冢嫡之幼。
善恶未知。
思欲易之。
以卜长世。
废嫡立庶。
圣人所恶。
未知其可也。
曰。
君人者。
上以安宗
下以庇蒸人。
虽长嫡之义。
其不善。
易之可矣。
仲雍
王季之长子。
西伯之圣德。
断发文身。
以避于吴。
吴太伯
盖成父之志也。
隐公
鲁之贤君。
居位称摄。
欲让其弟。
后其长矣。
吾将与之。
桓公羽父之谮。
以疑其兄。
致于篡弑。
晋厉公之薨也。
子周有兄而不慧。
不能辨菽麦。
偫臣迎公子周以立政。
是以治三驾而楚不能争。
襄公之亡也。
君无长子。
赵盾思欲立长君。
乃迎公子于秦。
将欲立之。
穆嬴朝夕抱太子以朝。
且泣曰。
先君以此子之贤。
子之赐。
此子不才。
唯子是怨。
今君虽终。
言犹在耳。
此子何罪。
而外求君。
赵孟惧大义于众人。
遂背秦好立灵公
幼而好虐。
竟为所弑。
国是以乱。
汉高帝迁都长安也。
吕后妒于糟糠。
其子盈为太子
上以赵王如意似我。
知盈懦弱。
卒不能易。
惠帝之世。
几为吕妪所灭。
非平勃之□不能加诛。
及择诸王之贤者。
迎王于代邸。
是为文
不十年。
几致刑措。
昌邑之乱。
霍子孟定废立之册。
宣帝
遂获中兴。
卫伯玉之于晋武也。
君臣之交矣。
知主鬯之不惠。
必倾世祚。
尝抚其床而叹曰。
此座甚可惜也。
帝心不悟。
终以正度为君。
果致元海倡四方之乱。
宗庙焚燬。
两京版荡。
怀悯二帝。
俱为俘执而崩。
晋祚中绝。
国分为十六。
普天之下。
皆坠炉炭。
惠帝之所为也。
是知冢嫡贤。
而臣择立者必亡。
若立嫡为乱。
执古之道乎。
择善为治。
曰乱嫡庶之制乎。
且天子之孝。
安宗
克荷祖考之业。
卜世于长久。
岂以择善废不肖为罪乎。
至唐虞之君。
知其子朱均不肖。
不可付以宗庙之重。
又惧其流毒于生民。
乃弃其子而禅于有德。
若次子之贤。
遽以配天之业。
授于他人乎。
是知君唯其明。
不必拘伯仲之制。
易曰。
明两作离。
荐雷震。
若不明不法。
此覆国亡家之罪人也。
何长之为。
若君明于上。
小人比周之党。
其能进乎。
其获用乎。
其寘于乱乎。
主少不明者。
乱之本也。
故曰元良者。
天下之本也。
莫若先以正之。
正之者。
非在废长。
择善而已。
无使叔孙之祷曰。
主少。
国家多难。
祝我者使我速死。
无及于乱。
此忧之深也。
悲哉。
东岳冥福禅院新写藏经碑 后晋 · 周元休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五十
述夫元黄判而清浊分。
三才叙而万汇育。
散乎元素
简易之体犹存。
降□中庸。
浇薄之风益扇。
虽偫分类聚。
上智下愚。
靡不恶其死而爱其生。
□其得而□乎丧。
缅惟盘古。
爰及当今。
咸欲致身于常乐之乡。
立名于无疆之域。
而嗜欲窒性。
好尚由心。
□苦海而□回。
蹈迷途而继踵。
竟致恶而必得。
爱而必忘。
浩浩□犹百川之□者□□而言也。
至于用慈俭□□□体冲虚而为质。
驾□□鸾之侣。
俯仰八纮。
餐霞御气之流。
逍遥六合。
或丹邱暂别。
或羽化俄归。
亦不能忘情于生死之源。
绝迹于□夷之境。
降兹以往。
何足道哉。
洎乎西域诞灵。
曜列星而应瑞。
汉庭入梦。
挺金质以呈祥。
法被寰中。
言超象外。
远究天人之际。
广开方便之门。
现无生为不死之□示有相入无形之域。
修正真之□□□网能除。
□□□之至明。
闇室皆晓。
触类斯长。
无幽不通。
元化普洽而不穷。
虚谷有声而必应。
至矣哉。
总万法而为方。
即绝迹出尘。
无如佛者。
夫其道也。
大慈广运。
宏济无方。
辟众妙□□元关□启。
导一乘之教。
觉路难登。
寂灭虚空。
真如绵邈。
窈冥莫测。
识智难量。
是知翥长空者。
必假以羽翰。
济巨浪者。
须资于舟楫。
将欲以言观法。
以法观心。
窥解脱之门。
究□□□□□是者即莫□乎经。
夫其要也。
始则演以一音。
次则偈于四句。
变拳石为千峰之秀。
导勺水为万派之源。
于是贝叶缇䌷。
流行斯广。
龙宫宝藏。
□□攸繁。
莫不指示迷方。
津梁彼岸。
使□□珠者必求罔象。
丽水者果获祥金。
披文则万象皆呈。
得意则一言以蔽。
能宏是者。
其唯释门之达士哉。
即今经藏主隐公
是其人也。
公生于镇州灵寿县
俗姓裴氏
法名志隐
出家于奉恩寺
受戒于光化寺
幼无童心。
长有佛性。
名山胜境。
靡不经游。
先止于岨崃山光化寺
修行二十馀年。
剃度三十馀人。
远近倾依。
缁俗赡仰。
是院先有主者僧顺公
本贯定州深泽县人也。
俗姓李氏
法名智顺
出家于本州开元寺
受业于法华院。
后因巡礼。
遂至山门。
与先院主僧道言。
相继住持六十馀载。
剃度二十馀人。
修崇院宇功德佛事。
并已周图濮阳
化召得施主李彦章等。
特建钟楼经藏。
虽斤斧丹青。
焕乎毕备。
而经文典诰。
咸且阙诸。
遂乃坚请主持。
假其缘化。
既从请托。
遂果成□□□募彼信心。
资乎敏手。
坚比移山之志。
勤用覆篑之功。
仅越十年。
始就前愿。
凡写藏内经律论及圣贤传记等。
共五千四百八十卷。
并新纸墨。
咸得精详。
永用缄藏。
是图悠久。
院主僧行□供养主僧行感典座□行隐。
并禅林擢秀。
□水澄波。
护戒珠而如握灵蛇
祖印而非关堕鹊。
三千世界
不染六尘。
八万法门。
皆归一念。
身居五浊。
莲花生于淤泥。
□燃百灯。
太阳入于闇室。
住持真境。
炳焕释□况方岳之中。
岱宗为首。
地临齐鲁
境压淮沂。
玉几金床。
宛留胜迹。
天门日观
下瞰长空。
爰属盛明。
即期封禅。
方今千载启运。
四境无尘。
缁徒虽荫于法门。
野老咸知其帝力。
府主太师相公
勋高社稷。
□列山河。
下车而比户咸苏。
出令而连营尽肃。
论兵玉帐。
谋深起剪之流。
礼士金台。
价重邹枚之选。
故得时康俗阜。
气淑年和。
成此庄严。
□□风教。
遂释子归依之愿。
契如来付嘱之言。
得不备以良因。
纪之贞石。
元休功亏力学。
敏谢生知。
幸见托于斯文。
实怀惭于染翰。
式扬功德。
乃述铭云。
浩浩浮生。
茫茫旷劫。
恶积祸胎。
福生善业。
觉路难寻。
爱河易涉。
瞻彼波澜。
□□舟楫。
爰有大士。
百亿化身。
戒珠不颣。
□镜无尘。
演兹妙法。
济彼蒸民。
门辟觉路。
指示迷津。
妙旨幽深。
微言秘奥。
窅窅灵源。
茫茫元造。
孰究真宗
孰探法宝。
□□欲探。
必资经诰。
猗欤□典。
列圣徽猷。
一音□演。
万法斯流。
雕金镂玉。
贝叶缇䌷。
将求佛性。
舍此何求。
伟哉达士。
成此至功。
□乎宝藏。
宛若龙宫。
生虽有岸。
法本无□天长地久
永播真风。
重遗李德林 北齐 · 魏收
 出处:全北齐文卷四
惠示二事,感佩殊深。
鲁公诸侯之事,昨小为疑。
息姑不书即位,舜、禹亦不言即位。
息姑虽摄,尚得书元,舜、禹之摄称元、理也。
周公居摄,乃云一年救乱,似不称元。
自无《大传》,不得寻讨。
一之与元,其事何别?
更有所见,幸请论之(同上。)
送前歙黟楚□□五首(思义) 其五 宋末元初 · 方回
 押屑韵
儒者书隐公,昔持浙西节。
按一青溪,闻者胆为裂。
先声到江东,庶亦有旌别。
似闻复留中,骎骎管喉舌。
君可持我诗,叩门细自列。
贪吏剧百巧,廉吏抱一拙。
拙廉名弗彰,巧贪位深窃。
何啻万蚊虻,日咂生民血。
我老死已近,分甘粮欲绝。
此公能荐君,长鬣幸未雪。
遗表 北周 · 长孙绍远
 出处:全后周文卷六
谨案《春秋隐公传》云:「天子用八」。
《周礼》云:「天子县二八,倕氏之钟十六」。
母句氏之磬十六。
汉成帝获古磬十六,周礼图县十六,此数事者,照烂典章,扬㩁而言,足为龟镜,伏惟陛下受图苍帝,接统玄精,秦汉以还,独为称首。
至如周武有事干戈,臣独鄙之,而况陛下。
以臣自摧余息,匪夕伊朝,伏愿珍御万机,不劳改八从七(《北史·长孙绍远传》。疾笃,命其子览云云,乃上遗表。)
魏收议齐书起元事书 南北朝末隋初 · 李德林
 出处:全隋文卷十八
即位之元,《春秋》常义。
谨案鲁君息姑不称即位,亦有元年,非独即位得称元年也。
议云受终之元,《尚书》之古典。
谨案《大传》,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伐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
论者或以舜、禹受终,是为天子。
然则周公以臣礼而死,此亦称元,非独受终为帝也。
蒙示议文,扶病省览,荒情迷识,暂得发蒙。
当世君子,必无横议,唯应阁笔赞成而已。
窃谓前二条有益于议,仰见议中不录,谨以写呈(《隋书·李德林传》)
请立皇太子 隋末唐初 · 许敬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二
臣闻元储以贵。
立嫡之义尤彰。
罔敢同名。
正本之文逾显。
所以内崇宗庙。
外重郊社。
取鉴前王。
行之自久。
陛下宪章千古。
含育万邦。
爰立圣慈。
母仪天下。
继而皇后生子。
合处少阳。
出自涂山
是谓吾君之允。
夙娴胎教。
宜展问竖之心。
乃复为孽夺宗。
降居藩邸。
纵然养德。
犹韬甲馆之符。
未纂承华。
尚阻商山之道。
是使前星匿彩。
瑶岳韬峰。
臣以愚诚。
窃所未喻。
且今之守器。
素非皇嫡。
永徽爰始。
国本未生。
权引彗星。
越升明两。
近者元妃载诞。
正允降神。
重光有融。
爝晖宜息。
安可以滥兹皇统。
叨据温文。
国有诤臣。
孰逃其责。
谨按春秋左氏传云。
隐公元年春
不书即位。
摄也。
宋武公生仲子。
有文在其手。
曰为鲁夫人。
故仲子归于我。
桓公
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自营菟裘
逊而归老。
孔子褒其让嫡。
旌于比事之书。
又东观汉史云
光武皇帝子彊居长。
建武之初
皇太子
皇后阴氏有子曰庄。
繇是彊不自宁。
固求逊位。
乃从之。
封彊为东海王
竟以庄为太子
是为孝明皇帝
窃惟息姑克让。
可以思齐。
刘彊守藩。
宜遵往轨。
追踪太伯
不亦休乎。
踵武延陵
固当安矣。
宁可反植枝干。
久易位于天庭。
倒袭裳衣。
使违方于震位。
蠢尔黎庶。
云谁系心。
垂裕后昆。
将何播美。
又且父子之际。
人所难言。
事或批鳞。
必婴严宪
臣窃为身计。
苟且随流。
尸禄偷荣。
故知无咎。
伏自思忖。
眄先朝。
引于陋巷之中。
申以后车之礼。
云台画象
十有八人。
三纪于兹。
唯臣仅在。
趋事陛下。
绵历二坊。
叨处调护之流。
滥齿正人之伍。
荫璇华于望苑。
雕朽木以为容。
推銮毂于天衢。
偶鸡树而徒老。
常思勉力。
少报洪恩。
既属天步康宁。
效沈族而无所。
太阶平晏
须焚宗而靡由。
今兹冢嗣执圭。
下枝当璧。
孟侯沦屈。
大典未申。
臣既分职文昌。
典司嘉礼。
位陪宗伯
弗敢旷官。
效命之
宜在兹日。
所以思不出位。
轻叫帝阍。
冒严威。
干斧钺。
忘忌讳。
竭精诚。
天或弗违。
从其至理。
朝闻夕殒。
忭若登仙。
如塞谠言。
谴其刍瞽。
煎膏染鼎。
亦所甘心。
仍望奉见。
指陈彝典。
通鉴前编后序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四、《仁山文集》卷一、《金华文徵》卷三
右,《通鉴前编》,起帝尧元载甲辰,止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凡千九百五十年,通为十八卷,二帝三王之事粗见首尾。
大抵出于《尚书》诸经者,为可考信;
其出于子史杂书者,不失之诞妄,则失之浅陋。
盖其智不足以知圣人,而流俗传闻,其高者既以圣人绝世拔出,而大道必绝出于事物常情之表,故其说失之诞妄;
其下者则又以世俗之腹量圣人之心,故其说又失之浅陋。
惟《尚书》之仅存者,于今为帝王全书。
刘道原《外纪》之作,《尚书》不入,虽曰遵经避圣,然帝王之事,舍《尚书》则诸家真稗官小说之流耳。
今不敢从《外纪》之例,而从胡氏《大纪》之例焉。
顾《尚书》一经,诸儒解者虽已精详,但似未尝潜泳反覆,以推篇章之全意,而句解字释,意或不属。
履祥因为之注释,章旨随意所到,虽不能详,然圣经之篇章与圣人之体用似或得之。
至于子史杂书之不弃者,则以古今共传,不可尽废。
帝王世远,谈者日稀,礼失求诸野,此犹不愈于野乎?
故存其近似,削其诞浅,或加之辨释焉。
但惟此编本名年表,惟当于书史上阑之外表著其年,而附證于章后尔。
既编年表,例须表题,或嫌于《春秋纲目》之例,然所用者既《史记》年表之法,而所表题又《书经》本语之文,虽间或增损,君子监其非僭可也。
周平王以后,《春秋》自有全书,但左氏收拾国史以翼经,事于隐公之篇多误,于庄公之篇多缺,其间亦多有所遗。
如楚、随所以争,起于请爵,管仲所以伯,本于内政;
皆略不书,甚而孔子出处述作,亦俱不书焉。
以其书主于解经,而其事或具于外传诸史。
《秦誓》之作,在于封殽尸之后,传既不及,而《书》序又谬其时。
卫辄父子争国,夫子自楚反陈,久之至卫,明年即反鲁,而记者多谓夫子久于在卫。
履祥所编,欲止平王
而诸若此类,不可不辨。
获麟以后,事多亡逸,欲备古今,以接《通鉴》,则于《春秋》所不能避,亦不敢尽入也。
《春秋》一书,固圣人晚年哀痛之意,然孔子周游无位,典册不备,未必尽得周史,因见宗鲁一国之策,多违旧章,就加笔削,以示大法,其馀多因旧史,不尽改也。
则其岁月名号改以从周,未必谬圣人之意;
况又自有《皇极经世》之例,遂并论次,以接《通鉴》焉。
呜呼!
荀悦《汉纪》申监之书,志在献替,而遭值建安之季;
王仲淹续经之作,疾病而闻江都之变,泫然流涕曰:「生民厌乱久矣,天其或者将启尧舜之运,而吾不与焉则命也」。
履祥末学,非二公比,而其生不辰,罹此百忧,其所以拳拳缀辑者,特不为忧悴废业耳,覆酱瓿固可知也。
刘道原《外纪后序》伤于废疾,愚尝三复其辞而深悲之,孰知吾之所悲,又有大于道原者耶?
幸而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圣贤有作,必有复兴三代唐虞之治于千戴之下者,区区此编之所望也。
时上章执徐之岁冬至之日金履祥后序。
伯以璧假许田(桓元年)1056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乾隆《新郑县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伯以璧假许田,先儒之论多矣,而未得其正也。
先儒皆知夫《春秋》立法之严,而不知其甚宽且恕也;
皆知其讥不义,而不知其讥不义之所由起也。
伯以璧假许田者,讥隐而不讥桓也。
始其谋以周公许田而易泰山之祊者,谁也?
泰山之祊而入之者,谁也?
隐既已与人谋而易之,又受泰山之祊而入之,然则为桓公者,不亦难乎!
夫子知桓公之无以辞于郑也,故讥隐而不讥桓。
何以言之?
《隐·八年》书曰「郑伯使宛来归祊」;
又曰「庚寅,我入祊」。
入祊云者,见之果入泰山之祊也。
则是隐公之罪既成而不可变矣。
故《桓·元年》书曰「伯以璧假许田」而已。
许田之入郑,犹祊之入鲁也。
书鲁之入祊,而不书之入许田,是不可以不求其说也。
「郑伯使宛来归祊」、「庚寅我入祊」,见郑之来归,而鲁之入之也。
伯以璧假许田」者,见郑之来请,不见鲁之与之也。
见郑之来请而不见鲁之与之者,见桓公之无以辞于郑也。
呜呼,作而不义,使后世无以辞焉,则夫子之罪隐深矣。
夫善观《春秋》者,观其意之所向而得之,故虽夫子之复生,而无以易之也。
《公羊》曰:「曷为系之许?
近许也,讳取周田也」。
《谷梁》曰:「假不言以,以,非假也。
非假而曰假,讳易地也」。
《春秋》之所为讳者三,为尊者讳敌,为亲者讳败,为贤者讳过。
鲁,亲者也,非败之为讳,而取易之为讳,是夫子之私鲁也。
鲁隐公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一四、《唐宋名贤确论》卷二、《文编》卷二九、《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鲁隐公元年,不书即位,摄也。
阳子曰:「隐公非摄也,使隐而果摄也,则《春秋》不书为公。
《春秋》书为公,则隐非摄无疑也」。
苏子曰:非也,《春秋》信史也。
隐摄而桓弑,著于史也详矣。
周公摄而克复子者也。
周公薨,故不称王。
隐公摄而不克复子者也。
鲁公薨,故称公。
史有谥,国有庙,《春秋》独得不称公乎?
然则隐公之摄也,礼欤?
曰:礼也。
何自闻之?
曰:闻之孔子
曾子问曰:「君薨而世子生,如之何」?
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
何谓摄主
曰:古者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一无士字。)世子未生,而死,则其弟若兄弟之子次当立者为摄主
子生而女也,则摄主立;
男也,则摄主退。
此之谓摄主
古之人有为之者,季康子是也。
季桓子且死,命其臣正常曰:「南孺子之子,男也,则以告而立之
女也,则肥也可」。
桓子卒,康子即位。
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
正常载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遗言。
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则以告于君与大夫立之』。
今生矣,男也,敢告」。
康子请退。
康子之谓摄主,古之道也。
孔子行之。
自秦、汉以来,不修是礼,而以母后摄。
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使与闻外事且不可,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而况可使摄位而临天下乎?
女子为政而国安,惟齐之君王后,吾宋之曹、高、向也。
盖亦千一矣。
东汉马、邓,不能无讥。
汉吕后、魏胡武灵、唐氏之流,盖不胜其乱。
王莽、杨坚遂因以易姓。
由是观之,岂若摄主之庶几乎!
使母后而可信也,则摄主何为而不可信。
若均之不可信,则摄主取之,犹吾先君之子孙也,不犹愈于异姓之取哉。
或曰: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安用摄主
曰:非此之谓也。
嗣天子长矣,宅忧而未出令,则以礼从冢宰
太子未生,生而弱未能君也,则三代之礼,孔子之学,决不以天下付异姓,其付之摄主也,夫岂非礼,而周公行之欤?
隐公摄主也!
郑玄,儒之陋者也。
其传摄主也,曰:「上卿代君听政者也」。
使子生而女,则上卿岂继世者乎?
苏子曰:摄主,先王之令典,孔子法言也。
而世不知,习见母后之摄也,而以为当然。
故吾不可不论,以待后世之君子。